勘查实践是矿床学的试金石——第十四届全国矿床会议侧记

来源:中国矿业报 作者:周铸 发布时间:2018-10-31

 “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致其实。科学研究既要追求知识和真理,也要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和广大人民群众。广大科技工作者要把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应用在实现现代化的伟大事业中。” 

 

  ——摘自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5月30日在全国科技创新大会上的讲话 

  两年一届的全国矿床会议在金秋十月如期召开。作为矿床学科规模最大、权威性最高的全国性学术交流平台,该会议一直都受到国内矿床学界、矿产勘查界和地球科学其它相关分支学科科技工作者的推崇。

  这一点,在今年的大会(第十四届)也体现得尤为明显,不仅参会人数突破1500人创下历史新高,在会议的组织安排、议程流程、大会报告邀请、研讨专题设置等方面也推行了诸多创新,使得这样一次在矿业持续低迷的大背景下召开的学术盛会显得尤为耀眼。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大会确立了“开创绿色勘查新格局 构建矿业发展新途径”的主题,旨在推动矿床学研究能与找矿勘查更加紧密地结合,能为地质找矿和矿产勘查实践解决实际问题。

  “这次会议除了学术交流外,一个重要的议题就是‘回归’,要探寻矿床学科的发展方向,倡导矿床学研究回归本真,以需求和目标为导向,支撑服务国家能源资源需求。这也是从事矿床学研究的科技工作者的职责所在和努力方向。”中国地质学会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任、自然资源部中国地质调查局所属的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所长陈仁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盛况空前特色鲜明

  “截至今晚6点,通过网上报名注册参会的人数共1300人,到现场注册参会的人数共259人,共计1559人。”在10月19日晚召开的中国地质学会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会议上,第十四届全国矿床会议秘书长向君峰博士向大会组委会通报了这样一组数据。

  中国地质学会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主任、中国工程院院士毛景文感叹道:“能有这么多人来参会,创下我国矿床学界学术会议参会人数的纪录,不容易啊!”

  据了解,本次会议的报名人数之多,超出了很多与会人员的预料。特别是在参会人员中,除了有来自各相关大专院校、科研院所等传统科研单位中从事矿床学研究的科技工作者,还有很多来自政府部门和矿山企业、地勘单位、石油勘探单位等生产一线的从业人员。

  “目前全球矿业形势依旧严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专家、学者、勘探工作者、学生及有关部门领导与会?我相信这既是大家的期盼,更是‘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具体体现。”毛景文表示,此次会议不仅人气很旺,更呈现出三大特点:一是绿色勘查、绿色矿业等议题成为大会的醒目专题;二是大会已从单纯的学术会议转变成为学术研讨与勘查实践大融合的新平台,邀请了矿业界一批优秀的实业家与会;三是大会开始向国际会议转变,特邀了来自澳大利亚、加拿大的相关专家作报告,畅谈海外找矿勘查经验。

  会议第一天的14个大会报告基本座无虚席。本次安排的报告人包括了院士、杰青、著名企业家代表、国内外著名专家等,其人员结构较往届有较大调整。从报告的内容上,也更多加入了科研成果指导找矿勘查、矿业开发的相关内容,与会人员直呼“听得过瘾”。紫金矿业董事长陈景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就表示:“听了几个大会报告,我自己收获很多,感觉专家们的水平很高,矿业企业非常需要这样的研究成果。”

  此外,本次会议还收到了论文摘要598篇,口头报告492个,展板报告58个,共设置了22个研讨专题,其中除了传统矿床学研究中的矿床类型、矿床成因、成矿作用等学术专题,还包括了找矿勘查技术方法及其应用、重要找矿进展、深部矿产预测、矿产资源绿色调查、绿色勘查和绿色矿山等与生产实践紧密结合的专题。

  推陈出新大胆探索

  “为了筹备这次会议,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花了很多功夫。早在6月上旬,我们就组织多方专家召开了会议,一方面是启动大会的准备工作,一方面也是探讨学科的发展方向。”陈仁义介绍,在确定本次会议主题时,组委会决定,要结合矿床学科的特点,在会议的思路和模式上做一些探索性的创新。

  本届会议首次设立了中国地质学会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终身成就奖和《矿床地质》最佳论文奖。终身成就奖的授奖对象是长期从事矿床学领域相关工作的老院士、老专家,包括在矿床学理论研究方面取得原创性成果,对推动矿床学学科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矿床地质工作者,在地质找矿和矿产勘查方面作出杰出贡献的矿床地质工作者,对矿床学学术交流与科学普及作出杰出贡献的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会员等;《矿床地质》最佳论文奖的授奖对象是近两年在该期刊发表的优秀论文。

  “这两个奖项都不是由获奖人自己申请的,均由矿床地质专业委员会提名投票产生的。设立这两个奖项的目的,一是为了对老专家们的付出和贡献进行充分肯定,二是为了鼓励矿床学研究回归本真,引导矿床学理论研究面向找矿勘查,解决生产实际问题。”陈仁义说。

  本届大会将首届终身成就奖授予了中国科学院院士翟裕生、中国工程院院士陈毓川两位国内外知名的地质学家,而由云南黄金集团公司和中华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等完成的《滇西北衙超大型金多金属矿床勘查模型》、中国地质科学院矿产资源研究所的赵一鸣研究员等完成的《中国矽卡岩矿床找矿新进展和时空分布规律》等两篇论文获评首届《矿床地质》最佳论文奖。

  除了新设立奖项,本届会议在前期组织上也有所创新。据了解,大会设立的22个专题论坛的召集人都邀请了相关领域具备一定影响力的专家担任,而且组委会给每位召集人都下达了“任务”:负责召集优秀报告,负责审查论文投稿,真正发挥召集人的作用。因此,也保证了本次大会收到的论文、报告的质量都比较高,也是保证参会人数的重要原因。

  而在大会报告的设置上,除邀请了多位国内外大型企业的专家老总,也向中青年一代的杰出代表有所倾斜。“未来学科创新的主力还得依靠这些年轻人,需要给他们提供舞台。”陈仁义说。

  此外,本届会议还借鉴国外成熟的矿产勘查会议模式,在大会开幕之前举办了“成矿理论与找矿勘查技术”系列讲座,邀请了国内有关高校、研究机构、地勘单位和企业的14名专家进行了授课,有200余人报名参加了培训。

  学科发展方兴未艾

  矿床学是地球科学领域中与矿业生产联系最为紧密的分支学科之一,它的发展与矿业生产技术的进步息息相关。当前,矿产资源勘查越来越多地依靠于矿床学理论的进步和发展,尤其是随着地质找矿工作从浅及深,找矿难度日益增大,这就更需要凸显矿床学理论研究成果对找矿勘查的指导作用。

  但也有专家坦言,虽然目前我国矿床学研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和大量有影响力的成果,但因受限于体制机制等各种因素,很大一部分研究工作仍然只是停留在表面,很多研究人员的追求也只是发表论文,能够真正用于指导矿山开展资源勘查工作的成果少之又少。

  “矿床学也叫做经济地质学,其目的就是要‘发现在现代经济技术条件下可以开发利用的石头’。”毛景文表示,矿产资源学科既有基础研究创新的一面,更要支撑国家的经济发展。因此,仅仅需要极少数的人去从事基础研究,更多的科技工作者必须投入到社会发展的热潮中去,要围绕找矿勘查开展研究。

  陈仁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在我国地球科学领域研究人员中,从事矿床学研究的科技工作者数量应该是最多的,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事的基础研究,这不符合矿床学与生产紧密联系、促进找矿勘查的本质。追求发表论文特别是在国际期刊发表论文,仍然占据着科学研究主要导向,这十分不利于学科的发展。

  “有的地质科研人员野外实地调查工作很少,到野外也就是直接采几个样品,回去开展大量的分析测试,用一组组的数据和图表凑成一篇篇论文,有人开玩笑地把这种研究工作称为‘粉末地质学’。你研究完了总得说点什么吧,最后的成果就是提交两篇论文给矿山吗?其实这样的成果对矿山企业的生产实践有多少意义呢?”陈仁义说,开展矿床学研究一定要基于大量的野外工作,在进行研究的同时也要提供找矿潜力、找矿方向、工程布钻等方面的建议,而不是就着现象说现象,也没有必要去跟风,重复别人已经开展过的工作。

  “矿床学研究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马后炮’——生产单位已经把矿找出来了,然后很多人跑过去进行各种理论总结,这种研究工作对生产单位的意义究竟有多大,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陈仁义表示,一定要在找矿的过程中来开展研究,而且课题要与找矿紧密结合才有意义。

  作为矿业企业的典型代表,陈景河对此也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矿业公司能够生存或发展,资源是最重要的基础,因此在资源型企业,基础地学研究和矿产勘查之间有一种天然的联系,这二者是企业发展的基础和前提。“在西方的矿业公司里,地学研究和矿产勘查开发基本是一体化的。紫金目前就是这样的模式,成立了自己的勘查院,以为企业进一步寻找资源为根本目的,同时也开展部分基础研究工作为进一步找矿勘查提供依据,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目前,紫金拥有的60%资源都是自己的队伍找出来的。”陈景河说。

  陈景河坦言,从企业的角度来看,国内的矿床学研究水平总体来说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特别是与找矿勘查结合方面,与西方还存在很大的差距。“科技创新的目的是要为企业带来效益,矿床学研究不是非要弄出一套‘玄乎’的理论模式,一定要跟经济指标挂钩才是最重要的。”

  结合实践面向未来

  对于我国矿床学科未来的发展方向,也是本次会议中众多与会专家探讨的重要话题,对此,专家们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紧跟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对矿产资源的需求——这是众多专家的普遍共识。陈景河认为,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在全球范围内配置矿产资源是必然选择,“走出去”是部分中国矿业企业的重要抉择。但是,虽然我国已经成为全球矿业行业的最重要参与者,也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但并没有与之相适应的资源匹配度,这是令人十分担心的问题。因此,矿床学研究必须为国家实现可持续发展服务。陈仁义也建议,矿床学研究在继续关注我国传统优势矿产、大宗矿产的同时,也要更多关注“三稀”等国家紧缺的矿产资源,而且科学家要以适当的方式进入到市场机制里面来,让科研成果与市场紧密结合,为提升国家能源资源安全保障服务。

  研究工作的方式要发生变化——积极响应习近平总书记“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的号召,发展成矿理论,推动勘查技术方法进步,解决矿产调查与勘查过程中的科技问题。对此,陈仁义也代表国内最权威的矿床学期刊《矿床地质》发出了倡议。一是要及时跟踪国内外矿床学领域的最新研究动态与矿产勘查进展。二是研究论文首先要把矿床地质特征进行翔实、客观研究和描述,并附有矿区大比例尺地质图、典型勘探线剖面图、必要的素描图或照片、采样位置信息等基本要素;其次,在查明成矿作用和矿床成因基础上,应对其找矿潜力和找矿方向提出意见,切实对矿产勘查起指导作用。三是矿床学研究应在关注矿床地质属性的同时,注重矿床的经济属性和生态环境属性。

  发挥科技创新的引领作用——结合矿产勘查实践解决科学问题。陈仁义建议,在学术观点上求同存异,不需要去做过多无谓的学术观点争论,不做虚无缥缈的理论推测,要注重野外工作,将科学研究融入到找矿勘查的生产实践中去,让科研成果切实服务找矿突破,在找矿勘查的实践中实现科技创新。

  采访手记:

  在记者的采访中,不止一位专家提到了“粉末地质学”这个略带讽刺又颇为形象的“专业术语”。野外工作是地质工作的基础,但事实情况是,很多从事地球科学研究的科技工作者正在用大量的实验室工作代替野外研究,用大量的分析数据代替野外证据,其目的只是为了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堆出一篇篇学术论文,然后交给相关学术期刊发表。诚然,在目前国内的成果评价标准下,一篇影响因子高的论文很可能会改变作者一生的人生轨迹,但对于追求经济效益的矿山企业来说,这些印刷精美的论文,很可能只是一堆废纸。

  记者在2014年采访过一位矿床学界的国际大咖——《Economic Geology》现任主编劳伦斯·D·梅内尔特(Lawrence D.Meinert),他说:科研成果的评价标准在世界各地都不一样,这也是一个大家都面临的难题。针对矿床学研究来说,研究成果的好坏决不是看你发表论文的数量、发表刊物的影响力或是论文篇幅的大小,只有能够提升人们对全球成矿作用、成矿规律的认识,从而促进矿产勘探工作理念的进步,推进资源勘探开采效率和水平,才是最科学的评价标准。